“吃亏是福”四个字,我替古人再解释解释,吃小亏才是福,有些亏,是会倾家荡产的。

如此说来,小亏,确实是有预防针的功效,比如开车刮蹭,叫小亏;而致人重伤,叫大亏,是顶大顶大的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哭着喊着满世界找后悔药都无济于事的大亏。

不得不吃亏

人类,本来很简单,找食物,躲避天敌,找食物,如此反复,只是为了活下去。

人类越来越发展壮大,已经成为地球霸主了,人类的主要矛盾渐渐从人与世界的矛盾转移到人与人资源竞争的矛盾。届时,人所有行为的靶子便不再只是活下去那么简单,而是追求活得好,至少要比周围人活得好。

这让全人类进入到一个无限游戏。经年累月下来:

  1. 人类物质文明越来越硕大,结果是诱惑也越来越大;
  2. 人口越来越多,「人比人气死人」的基数越来越大,结果是竞争越来越大;

「社会」两个字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组织」这两个字则是「社会」的组成单位,代表着部落,单人与单人的竞争,演变为成建制的组织与成建制的组织的竞争。人啊,也就这么越来越复杂了起来。

我经常想,这么复杂的世界摆在我们的孩子面前,我们该如何教他们自立呢?

想来想去,除了「吃亏,从娃娃抓起」,我再也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办法了。

鲁迅说: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1

这正如脑子中的智慧,其实脑子里本没有智慧,吃的亏多了,真的长记性了,也便成了智慧。

小亏是良药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吃小亏很重要。

一个年轻人最需要社会给他们什么?仅仅是房子车子票子吗?

是反馈。有了反馈就有了矫正,有了矫正就有了正确认知,有了正确认知,就有了房子车子票子。

五百年前的王阳明总结的很是筋道,常读常新:人须在事上磨,方立得住,方能静亦定、动亦定。2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要从事儿上练出来的,每一件事儿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反馈。

大家总在强调如何把事儿做对,做对了就能赢得什么什么。我倒渐渐不再这么想问题,少犯错,别犯大错,绕过显而易见的大坑,才是看清事儿的基础,才更有可能走到最后。

我们越来越大了,肩负在我们身上的事儿,也越来越核心,甚至越来越要命。比如说家庭现金流情况、婚姻情况、食品安全情况、行车安全情况,等等等等。也就是说,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对我们决策质量的要求,越来越高。因为每一个决策,成本越来越大,大到一犯错,就覆水难收。

这让我们逐渐意识到一个道理,每一个决策,背后其实都是有一把计算损益的算盘的。每一个决策,都有成本,都关系到收益。

当有了决策成本的意识,你才会真正看到吃小亏的「美」:

  • 你可以被人骗四五十块钱,但成家立业以后,你必须防止自己被骗四五十万。
  • 你可以在你还小、还没多少钱的时候超额消费,把自己消费到“破产”,体会一把“破产”后的恐慌,以后绝不再犯。
  • 你可以在你没多少本金的时候玩一把投机,哪怕加五倍杠杆,最后被强平,至多也就血亏三五万元,总比以后你亏个四五十万、四五百万强吧。

只要是人,就一定会犯错;只要是错,就一定会挨板子,会有成本支出。那为什么前期不多丢几个钢蹦儿呢?学过「贪心算法」的人一定知道,局部最优不代表全局最优,很多时候,局部最不优,才有可能后来者居上,抵达全局最优。

这种「亏」,真乃是认知世界真相的良药啊!这种亏,在年轻的时候含泪吃下,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在未来漫长的人生选择的道路上,你才会越来越客观、理性。你的决策质量,才有可能越来越好,才会避免那些超级大超级大的大大大大坑。

不吃小亏,或者吃了小亏不长记性,大亏就在后面张着口袋等着你。你开开心心地一脑袋钻进去,人家迅速扎住口袋,从背后拿出棒子,将你一顿暴揍。揍到你轻则三五年缓不过劲儿来,重则直接将你一脚踢下牌桌。

就像是被土匪绑架了一样,一旦被人家装进麻袋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家要什么,我们便只能老老实实给什么,请问还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吗?


  1. 魯迅 - 故鄉 ↩︎

  2. [明] 王守仁 撰,王晓昕 译注,《传习录译注》,中华书局,2018。 ↩︎